“三師姊！”蘇雪英揚聲大喚，兩眼瞠得圓亮</p>

站在廊上的上官凈不知自己在流淚</p>

她笑著，視線模糊，直到蘇雪英跑過來撲向她，兩人緊緊抱住對方，成串滑落的淚水亦滲進唇內，嘗起來欣喜卻也帶苦澀</p>

“師姊……你回來了，嗚嗚嗚……你平安無事回來了……嗚嗚嗚……師尊她老人家，她、她……還有小師妹青青……嗚嗚嗚……我找不到青青……嗚……還好你沒事，你回來了，我好擔心、好擔心……嗚嗚鳴……我想去找你啊……”</p>

上官凈抱住比親人還親的師妹，昔日種種浮現心頭</p>

“我回來了，我也很擔心你啊……”她努力眨掉不斷湧出的眼淚，穩住心緒</p>

“你怎麽跑去南蠻了？那麽遠……嗚嗚……你可以來找我啊……”</p>

“我那時也是逼不得已才去南蠻，我不想去的……”</p>

“那就別去了啊……嗚嗚嗚……”</p>

“不去了那麽遠，不去了別哭了呀……”她安慰道</p>

一陣莫名的寒意沁心透骨，上官凈忍不住輕顫</p>

擡起頭，她看到立正幾步外的鳳錦，他眼神很冷，滅掉適才所有的火氣，鳳瞳深邃，直直望住她</p>

她心口一震，被他眉宇間那抹死寂神氣弄得神魂不寧</p>

他看她的方式，仿佛……好像……她有多對不起他</p>

可是，明明是他的錯，不是嗎？</p>

“那座洞窟在何處？”這一次鳳錦率先撇開臉，冷聲問紫鳶</p>

蘇雪英這時才發現多了他們主仆三人，揚起哭得紅通通的臉蛋，吸吸鼻子，好奇眨眸，“三師姊，他們是你朋友？”</p>

上官凈還來不及解釋，鳳錦已冷著臉轉身走掉，由紫鳶帶領，從內院通往後門，前往玉靈峰頂的天然石窟</p>

“三師姊，他們——餵！你們要去哪裏？怎能隨便亂闖！餵——”蘇雪英鼻音頗重地嚷嚷，忙要追上去阻攔，結果當然是再次落進丈夫懷裏，變成被阻攔的那一個</p>

上官凈佇立在原處，腦中浮現的是昨兒個她連夜趕路，一路陪伴她的那輪明月月兒圓滿，那時她策著馬，瞧見那輪月，下意識算起時日……而昨兒個是十四，今夜才是月亮最圓、最滿的時候</p>

月圓之夜，七竅滲血他說</p>

只要在那十二時辰內不使幻術、不動異能，亦能無痛無感安然度過……他這麽說</p>

偶爾動了血氣，就會痛些……他還這麽說</p>

被騙得這麽慘，還是斬不斷、鋤不掉這情根給她多些時候“療傷”，她相信自己能轉好的，只是現下啊……現下的她心還不夠狠，不夠穩……</p>

那男人到底想幹什麽？</p>

她提氣疾奔，往紫玉洞所在的峰頂飛奔趕去</p>

※※※</p>

一刻鐘後</p>

不只上官凈往峰頂沖，蘇雪英與一幹西漢大漢全來到紫玉洞前</p>

“三師姊，他到底想幹什麽？”</p>

聽到師妹問話，上官凈一時間根本無法說清，這事千絲萬縷且盤根錯節，她臉色蒼白，抿唇不語，直到鳳錦從懷中取出玄鐵令牌，她終於走上前，擋在他面前，兩入之間僅餘半臂之距</p>

鳳錦垂目冷冷看她，下顎微繃</p>

“今晚十五月兒圓……”她雙手握成拳頭，逼自己出聲“你最好別妄動”</p>

他靜默了會兒，匆而哼笑“你還會在意嗎？”</p>

“當然……當然不會！”她突然恨起他，好恨好恨，恨他讓她逼自個兒說謊</p>

他神情更陰寒“那就走開，別擋著我”</p>

她死瞪著他，雪白臉容出現紅暈，全是火氣惹出來的“隨便你！”退開了，熱氣直往眸眶裏沖，害她很想揉眼，又怕被瞧出什麽</p>

她更用力握緊拳頭，見他閉起雙目，口中喃喃念著什麽，隨即一揮袖，當空咒寫，他放掉手中的玄鐵令牌，令牌未墜地，卻是飄浮於半空，刻於上頭的古老圖字發出微光，光線越來越燦亮</p>

眾人發出驚疑的同時，他渾身泛光，面帶金紅</p>

玄鐵令牌上的圖字浮離而出，仿佛受他牽引</p>

他單袖再揮，圖字疾退，滲進紫玉洞的巖壁裏</p>

榜格嘎嘎的聲響傳出，天然巖壁開始震動，震得上官凈險些站不住，像似整座玉靈峰都震動起來，正劇烈晃動</p>

平滑的巖壁裂出細縫，那道縫越裂越大，紫玉洞窟終於現出它的入口，裏邊透出犀光，如琉璃光輝，泛著紫氣</p>

許久許久，一切才平靜下來</p>

不知鳳錦底細的人皆一臉驚疑地打量他，上官凈亦一瞬也不瞬地打量著，眸光在他略顯灰敗的面龐上搜尋，很怕……很怕他會……唉，她又來了，不能再這麽牽掛著，待他了結玄鐵令牌所結下的緣，她與他的緣也該盡了</p>

她咬牙，撇開臉，當其他人還在發怔，她已率先走進那道以異能喚開的洞門</p>

這是她首次踏進紫玉洞，洞窟無比寬敞，有氣流動，整座洞窟幾被天然紫玉包圍，無需燃用燭火也能視清眼前事物</p>

然後……</p>

上官凈雙眉陡挑，兩眼瞬間瞠圓，呼吸險些止了洞中沒有二師哥心心念念的寶藏，而是……而是……</p>

“青青！”她緊聲叫喚，朝盤腿坐在洞窟中央的杜青青跑去“雪英快來，青青在這兒！”</p>

一群人隨即沖進紫玉洞內</p>

上官凈半跪在杜青青身側，探她的鼻息和脈象，尚存，雖虛弱，但確實存在</p>

“青青！青青！你醒醒啊！”蘇雪英緊抓小師妹的手，掐揉她的虎口</p>

維持盤坐姿態的杜青青全身僵硬，面色白到近乎透明，唇瓣褪成淡灰色，顯得頭發與雙睫極黑亮她毫無動靜，不論怎麽喚她、掐她、揉她，就是不醒</p>

上官凈擡頭搜尋那抹熟悉的素白身影，她本能地向鳳錦求援，說不出的話全在雙眸中，她定定看著他</p>

鳳錦面無表情，但最後他還是走近了</p>

上官凈拉開忙掐按杜青青人中的蘇雪英，退到一旁，雪英似乎問著什麽，她無暇去聽，只是一顆心提得老高，快要嘔出喉頭</p>

這一邊，鳳錦素袖略擡，指端生出一股流金般的氣</p>

他以劍指抵住杜青青眉心，那股泛光的氣慢慢流到杜青青臉上、頭上、身上，籠罩她全身</p>

匆地，僵硬盤坐的纖薄身子往後一倒，鳳錦將對方接個正著</p>

“青青！”上官凈和蘇雪英同時叫喚，緊張地靠過去</p>

鳳錦將懷裏之人交給上官凈，兩人因而靠近了，他可以聞到妻子身上獨有的淡馨，可以覷見她鬢邊柔軟微褐的細毛發，可以看見她因他靠近而顫動的眼珠，她的眼神正直、清亮、剛中帶柔，他很喜歡被她註視著，只是此刻她的眸底有更多心緒，當他試圖捕捉、拆解，她又將自己抽離</p>

“三師姊……四、四師姊……”杜青青窩在上官凈懷裏，終於蘇醒過來</p>

“青青……青青……嗚……太好了，你醒了呀！你怎麽會在這兒？我以為你逃出玉靈峰，還四處找你！”蘇雪英又哭又笑的</p>

小師妹無事了，意識正在恢覆，心音與呼吸吐納亦變得穩重上官凈模模她回溫的面頰，將懷裏的人暫時交給蘇雪英護著</p>

她起身走向正要離開的鳳錦，來到他面前，在眾目睽睽下，她臉蛋發熱，心跳不自禁加快，面對他，似乎是無話可說了，她欲言又止</p>

能說什麽？還有什麽好說呢？</p>

“多謝你肯出手相幫……”她聲音沙啞得幾難辨識</p>

她望著他，以為會瞥見他一臉冷凝或嘲弄，但他沒有，僅五官微微扭曲，眉峰淡蹙又放弛，那是幾個極細微的表情變化，她內心卻是一驚</p>

她知道他很能忍痛他……他正在忍痛嗎？</p>

突然——</p>

“鳳主！”燕影和紫鳶不約而同叫出</p>

上官凈內心疑問得到解答，因面前男人七竅驀地滲出鮮血，此時太陽尚未落下，月兒還沒露臉，鳳錦的天生血咒竟提早發作！</p>

他已有一段時日沒有“服藥”他的“藥”正跟他鬧翻中，紅痕再度爬滿他全身，而今日是月圓之時，不能妄動，他偏要來個大縱不靜，強悍靈動震動整座玉靈峰，最後在她無言的要求下，又施異能喚醒杜青青</p>

今夜的他會很慘，但上官凈沒料到，他體內的痛說來就來，已開始折騰</p>

他忽地一個踉蹌，她連忙伸手扶住他，豈知他素袖一甩，不讓她碰</p>

“燕影”</p>

聽到主子召喚，燕影即刻上前，讓閉上血目的主子搭住自個兒肩頭</p>

“帶我離開……”說完，鳳錦連一步都還未邁出，人已倒落</p>

上官凈怔怔看著，看血咒再起，看那張滲血面龐，看他學會她的疏離，簡直……簡直心痛如絞</p>

然後，她看著燕影將他背負起來，看著紫鳶朝她微微頷首，看著他們主仆三人離去</p>

她看著，一直靜靜看著，靜靜痛著……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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